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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lldip】Restart 番外一 星际之旅

#内含暴力描写注意 
#有原创人物和自设出没注意 
已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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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ipper推开大门就被瞎晃悠的镭射灯和满屋子的嗷嗷叫拍了一脸。拍的结结实实,拍的震耳欲聋。 
  他艰难推开群魔乱舞的男男女女,觉得自己好像只被流水线推着走的金枪鱼罐头。金枪鱼最后在酒吧柜台前翻身上岸,他敲了敲桌面。 
  「一杯啤酒,谢谢。」 
  啤酒是好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每个宇宙都会有个无名的天才发明出酒精,这玩意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能风靡全宇宙。甭管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会喝上几杯。 
  还有和酒精有关的相关企业,也在宇宙遍地开花。 
  搞得Dipper每次看见酒吧都有种回到地球的亲切。 
  年轻的恶魔拄着脸,他有点烦躁。不然也不能选这么吵的酒吧散心。他注视那些细碎的气泡,静静等待它们上升,最后在杯口碎裂。 
  他暗暗撇嘴。 
  啧。 
  距离离开重力泉已经过去七个地球年份,他和Bill的关系没有丝毫进展——别想歪,是指往好的那方面;甚至有更糟的迹象。 
  具体表现在他们可以几天不相见不说话,每天只是住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这还是Bill最开始要求的。然后呢? 
  然后过得非常潇洒,非常有个人空间。你写你的宇宙多元论,我去我的夜店开趴。 
  生活作息规律的Professor Pines不止一次大半夜被同居人身上的烟味酒味香水味熏醒,他背对Bill Cipher睁着眼,静静听闻那人钻进来,然后Bill关上为自己预留的台灯,对Dipper道句模糊的晚安。 
  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Dipper醒着。 
  好吧好吧,Dipper仰头喝了口冰啤酒。Bill也算是个合格的旅伴,不是吗?钱Bill出,旅游……不是,流放路线Bill定,酒店Bill选,每天活的很自由。他从来不过问Dipper行程,每天早出晚归去浪。 
  「原谅我这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那天Bill准备出门的时候这么说,然后戴上帽子迈出左腿踏入幽浮车。 
  ……他一个会飞的坐什么车。 
  Dipper想,他是不应该有什么不满的。 
  「啧。」 
  手指抚摸杯壁。 
  可他就是不满。 
  不满需要什么道理吗? 
  不需要! 
  Dipper非常不爽,他觉得他和Bill简直就像两个不得不共逃亡的被放逐者。因为只有他们俩不被各宇宙承认,所以只能凑合搭伙。 
  凑合。 
  没错是凑合。 
  Dipper越想越气。 
  他一掀冰啤酒,低温直冲额叶,又疼又清醒。末了恶魔一摔杯子,酒沫飞溅出杯。 
  「操你的Bill。」 
   
  正当年轻人气的脑壳痛的时候,有人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 
  女人——不,应该说是女性怪物;漂亮到逼人的女性怪物在他旁边坐下,她相当自来熟,一看这个动作平时没少做。涂着玫瑰的指缝间夹着烟草,她低头,又一抬头,将烟圈吐出去。她是人面鸟妖,人类的上半身鸟类的下半身;羽毛做的长裙领口开到肚脐,露出丰满的胸部。 
  她向后甩了下自己的红发,过于丰满的胸部随着这个动作颤了颤。她夹着烟,勾起红唇,对Dipper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嘿,帅哥,一个人吗?」 
   
  这要是在平时Dipper早就为自己的艳遇敲锣打鼓热泪盈眶,然后把这事在所有社交软件上都说一遍,势要传遍宇宙角落。 
  但他现在没那个心情。 
  Dipper侧身,躲开鸟妖伸过来的手。 
  「抱歉,女士。不过我有自己的事。」 
  Siren吃吃地笑。 
  她并没有搭理Dipper如此明显的逐客令,红指甲搭在年轻恶魔的肩上;女妖靠近Dipper,探出分叉的舌,轻轻舔舐年轻人尖尖的耳朵。她的动作熟练极了,场面要多色气有多色气,人面鸟妖一直是勾人心魄的妖精。 
  可惜Siren遇上的是洁癖晚期患者。通往高速公路的车还没来得及开就被人砸穿车门,顺便连轮胎都拆了。 
  做下这项丰功伟绩的洁癖晚期几乎是感受到温热的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黑色爬上巩膜,獠牙探出牙膛,指甲突然暴涨—— 
  一杯鸡尾酒突然敲在玻璃柜台。 
  酒保另一只手还放在背后,他低着头。 
  「您的酒。」 
   
  Dipper的读条被打断,他愣了愣,女妖也是。Siren摸摸下巴,笑的风情万种。 
  「哎呀,帅哥你是不是搞错了,人家还没点酒呢。」 她向柜台前倾,「还是说,你迫不及待了呢?」
  「并没有,女士;」酒保尽职尽责地擦着高脚杯,他半闭着眼,「这是我请你的。」 
  「诶呀?请人家?」女妖单手掩嘴,「虽然先生很帅,但不好意思,你不是人家喜欢的类型哦。」 
  酒保沉默,他放下高脚杯。玻璃和柜台相撞。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换一个谈情对象。」 
  他说到这睁开狭长的眼。酒保的眼睛是金色的,比黄金要淡,比红金要深。他的瞳孔是横线,干干脆脆的一道,好似把山羊的眼睛装在人的脸上。 
  「毕竟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和恶魔调情。」 
   
  Siren愣了愣,她爆发出大笑。 
  「别逗了先生!恶魔早就绝迹了!除了那个『超时空犯罪帮』的老大还有谁自称恶魔?那家伙不也是仗着没人看过恶魔真容才自称?真是笑死人了。」 
  她揩去第三只眼笑出的眼泪。 
  「你说是不是啊年轻的绅士?」 
  年轻的绅士仰头干杯。远处舞台灯光突然切换,他和玻璃吧台被镀上浅淡蓝色;而背光那面却更为深邃,五官掩埋在黑暗深处。 
  突然,衣物被泛着蓝光的皮膜撕裂,黄金映照群魔。 
  女妖慢慢变了脸色。她的手慢慢撤离青年肩膀。 
  Siren慢慢地、无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低低笑了。 
  然后他抬头。年轻的恶魔撑着脸,手指绕着杯口画圈。他半眯双眼,恶魔模样是笑着的,黄金在黑暗深处熠熠生辉,可瞳孔却纤细如针,刺人比寒冬还疼还冷。 
  「是吗?」 
  他笑着反问。 
   
  女妖几乎是狼狈不堪地离开吧台。她走时行色匆匆,皮质钱包因为用力过猛被指甲刮出几道白痕;连那张明艳的脸都跟着扭曲。 
  哪里还有刚刚占恶魔便宜的样子。 
  Dipper踢在透明柜台上,他笑的连杯塔都在晃。这要是在平时早就吸引了无数看神经病的目光。但是现在是在夜店,Dipper还算不上合格的神经病。 
  Alcor想他真是感染了Bill的恶趣味。刚刚Siren的表情有意思极了,满脸都写着懵逼,某些角度扭曲堪比悲伤蛙,从头到脚都戳爆Professor Pines的笑点。 
  Dipper感觉到空酒杯被人拿走,酒保为他换上调制好的那杯鸡尾酒。Dipper这时候才仔细观察这杯酒。利口杯里是大团蓝色和紫色,里面夹杂着绚烂的银色星点;杯口浮着细碎不规则的冰,最后夹了片蓝柠檬做装饰。 
  年轻的教授瞅了眼酒,他眼里还有未散去的笑意。 
  「我不记得我有点啤酒以外的东西。」 
  「这本来就是请您的。」酒保欠了欠身,Dipper发现酒保身材真的很不错,腰细腿长,甚至可能比自己还要高,「一个人面鸟妖还不配被我请客。」 
  Dipper将手放在玻璃杯壁,他晃了晃杯子。冰冷沿着掌心蔓延,冰块和玻璃一起折射舞台灯光。 
  「哇哦,」他没有隐去恶魔特征,眉眼上挑的时候眼神冰冷又锋利,「你刚刚对那位小姐可不是这么嫌弃的态度。」 
  「先生,要知道开店没有挑选顾客的权利。不过如果可以过滤顾客的话我倒是希望这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蠢货少一点,」酒保语气平稳,仿佛讨论的是虫子这种不值一提的东西,「毕竟我没有收拾尸体的爱好。」 
  这是个怪物,Dipper想,还是个上级怪物。 
  只有怪物会对弱者用这么冷漠的语气。 
  「人形怪物?还真是少见。我以为怪物们都认为人形很弱。」说话的时候Dipper一弹玻璃,冰霜从击打处开始蔓延。薄薄的冰花飞快爬满利口杯。 
  Dipper这人有些肤浅,还有些看脸。异星他乡遇见人形生物好感加5,帮忙摆脱女神经病好感加3,长得好看好感加8。 
  顺带一提满分是10。 
  对方笑了笑,侧头的时候耳坠随着动作微微摆动。他的耳朵很尖,是和恶魔如出一辙的尖耳,紫色宝石耳坠很衬他。 
  「形态又不能决定全部。弱者始终是弱者,模样变成『旧日支配者』也没有用。您说不是吗,恶魔先生?」 
  Dipper大笑。 
  他对酒保伸出手。 
  「Dipper Pines.」 
  「Tad Strange.」 
  Dipper喝了一口鸡尾酒,那些裹着清甜气息的冰冷气泡从舌尖爬向鼻腔,它们喝起来像蓝柑桂酒混合薄荷,加了点盐和柠檬,还有那些Dipper品不出来但清爽的味道。 
  「这酒叫什么名字?」 
  「光晕。」 
  Dipper愣了愣。 
  「……Hallo?」 
  Tad闭着那双山羊之眼,他闻言露出温和的笑意。看起来温柔又宁静。 
  「H-A-L-O,不过,你要觉得是 『Hallo』也没错。」 
  他睁开眼。 
  「初次见面,恶魔先生。」 
   
  在Dipper离开酒吧后,有双手爬上酒保的面颊。那双手白皙素净,是精心呵护过的手;指甲却薄如蝉翼,长而锋利。 
  女妖紧紧贴着Tad后背,贴的严丝合缝,胸前两团丰盈挤压着酒保。她没脸没皮,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倚着男人。蛇缠绕男人,吐出猩红的信子。 
  「对人家就没有好脸色,对好看的男孩子不光脾气好,连酒都请。」 
  Tad却理都不理她,满脸写着嫌弃。他直接把她伸过来的手拍了下去。 
  Siren抽了口气,Tad这一下真是没留半分情面,被拍的地方瞬间就变红变肿。 
  「嘶——你神经病吗Strange!」 
  Tad冷笑。 
  Siren听见笑声不由缩了缩脖子,马上又装作无事发生过她什么也没做,梗着脖子嘴硬。 
  「怎么,我说错了吗Tad?」她嚷嚷,还有点对自己说对了的沾沾自喜,「你瞧你对你同谋的态度,再瞧你的对恶魔的殷勤模样!Tad Flunky Strange,哈!」 
  Tad将玻璃杯放在柜台上。 
  刹那黑白色在世界蔓延,那些摇头晃脑狂笑尖叫的生物被人按了静止,连发丝都维持在飞扬的弧度。如果有人在外面的话会发现陷入黑白世界的只有酒吧,接触不良的路灯依旧重复着一闪一灭。远处霓虹闪烁,幽浮车呼啸而过。 
  他睁开那双山羊之眼。 
  Siren情不自禁地后退,她哆嗦的手碰掉了就近的酒杯。脆玻璃砸在地面,在Siren心尖四分五裂。 
  「Siren Bird,如果你再说那些没品的废话,我就把你的羽毛扒光然后扔进火山口。」 
  女妖情不自禁地抖了抖。羽毛跟着抖了抖。 
  「听清楚了吗?」 
  「我……我知道了,」她舔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像是表明决心一样,大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 
  Tad却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酒保将额前的发丝都撸到脑后。他笑的温文尔雅,山羊之瞳里隐藏着血腥气。 
  「不,你不知道,Siren小姐。」Tad声音轻柔,可他咬字精准的让人遍体生寒。那些冰冷的词语仿佛钝刃划过女妖四肢,又痛又痒又冷。 
  「我亲爱的Siren,你要是知道的话,你就不会那么蠢的去勾引恶魔。停下,停下,我说停止辩解Siren小姐!好,现在你安静了,听我说。你不止一次去做这些自以为是的蠢事,仗着自己胸大脸好去做这种用下半身思考的事——」Tad拉长声调。他从橱柜里抽出把刀,女妖避无可避,最后整个人都被酒保逼至角落—— 
  寿司刀,或者别的Siren叫不上来名字的刀刃在她凹凸有致的肉体上慢慢移动。女妖吓得动也不敢动,Tad能感受到刀刃下肌肉的坚硬。 
  因为紧张而造成的肌肉紧绷。 
  「蠢、毙、了。」 
  他一下一下用刀背拍打她引以为傲的双峰。 
  「在恶魔眼里,我们算什么呢?他们本来就可以变换外貌,你以为你的外表能迷住他?」Tad嗤笑,「别傻了。恶魔要是想,谁迷上谁还不一定。」 
  他将刀子扔进水池,水花溅起的刹那黑白解除。 
  「接下来听我指挥,这一单成了够我们吃二十年,听懂了吗母猪?」 
  Siren哭唧唧地揉胸点头。 
  Tad取过圆顶礼帽,那些歇斯底里还有神经质悉数被文明社会遮挡。他拽了拽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起皱的衬衫。 
  「你刚刚给我们的『老板』喂饭了吗?」 
  Siren嘴巴还有点被不利索,说话结结巴巴的。 
  「喂,喂了,但是……」 
  「不吃是吗?」他叹了口气,Tad容貌生的好,做起这个动作来确实有种悲天悯人。Tad按下水池后的按钮,机关声音被远处舞池的嘈杂掩盖,酒柜下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酒保挥手点燃火焰,黄色的火苗安静舔舐他的手掌。他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下台阶。 
  台阶最下端躺着一个人。他的四肢被捆绑的严严实实,连嘴巴都被堵住;那人衣服上沾满秽物,他就是臭味的源头。 
  Tad在那人身前半蹲,他毫不在意被捆绑者那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恨意,拉下那人口中的布条。 
  「听说老板你不吃饭?这可不行,」年轻人叹气,听起来倒有几分真心实意,「毕竟我本意只是想借酒吧一段时间,而不是饿死老板你。」 
  那人讽刺地笑了,他对他吐了口唾沫作为回应。估计是没得到很好照料的缘故,老板的嗓音嘶哑的好像砾石滚过沙漠。 
  「滚吧,伪善者。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雇了你和那个贱人,然后让你们把我的半生心血变成走私的贼窝!」他喘着气,「现在又是哪个可怜人要被你们祸害了?」 
  Tad一直彬彬有礼的听着。等老板说完,他才笑着、慢吞吞地开口: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老板。」山羊之眼微弯,瞳孔和眼睑共同化作弧线。Tad Strange笑着、慢吞吞地说: 
  「我可是遇上了宝物。比你的酒吧要值钱的多的宝物。」 
  老板嗤笑。 
  「就你这混血的杂种,也能分辨出宝物?」 
  Tad听完这句话突然暴起,仿佛被毒针扎进痛处;那些风度翩翩的表象骤然炸裂,露出面具下挣扎扭曲的面孔。他手上力道加重,脆响和闷哼同时响起。 
  他松开钳住老板的手,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将布条塞回去。似乎是怕塞的不够紧,他又用食指将布条往老板舌根压了几下。 
  「您多虑了,」那些黑暗晦涩的情绪沉甸甸压在他眼底,它们汇聚成型,风暴将至。 
  「毕竟,我对『恶魔』,再熟悉不过。」 
   
  「你去哪了?」 
  Dipper回来听见Bill这么一句。 
  年轻的恶魔瞄了眼钟,时针指向「2」的位置。Dipper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便将外套挂在门口。 
  「酒吧。」 
  他甩掉皮鞋的时候听见Bill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Dipper解领带的手一顿。他在Bill看不见的地方不耐烦地咋舌,又把领带结推了回去。 
  「怎么,」他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太大波动,「不适应?」 
  Bill早就换上了睡衣,正在壁炉前看书,估计回来的时间不短。听到问话后他往后翻了一页。 
  「没有的事,」Bill把头发往耳后拢,他头发全放了下来,看起来有几分慵懒和爱答不理,「翅膀长你身上你想往哪飞往哪飞,我可管不着。」 
  Dipper冷冷地说:「你书拿反了。」 
  Bill:「……」 
  金发恶魔非常冷静、非常淡定地把书正回来。 
  Dipper翻了个白眼,这次不背着Bill了——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去橱柜附近给自己还有Bill倒了一大杯柠檬水。 
  毕竟人喝完酒后总容易渴,想想这壶水还是自己给Bill常备的呢,没想到今天自己用…… 
  Dipper:「……」 
  他砸吧下嘴。 
  「……这水怎么有点咸?」 
  Bill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 
  「哦,我往里加了氯化钠。」 
  Dipper Pines:「……」 
  那不就是,盐吗? 
  Dipper深吸口气,然后以闪电之势把一大杯海盐柠檬水全泼在Bill身上。非常果断,一点没留。 
  Bill·浑身是水·水有点咸·还有点酸·Cipher:「……」 
  Alcor把水杯重重砸在实木茶几上。 
  「这日子没法过了。」年轻的恶魔说。 
   
  Kate是一名高级公寓管理人员。 
  俗称前台。 
  她咽了咽口水,盯着终端里那一排拉到手酸的投诉消息,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本来这么晚她只用摸鱼就行,结果没想到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再然后终端震个没完,全是投诉消息。各路人马楼上楼下纷纷指责十三楼不知道在搞啥,大半夜不睡觉玩爆炸。要知道在这间公寓住的十个有九个半是她惹不起的大佬,剩下半个是大佬们的储备粮。她一个低级怪物别说去处理投诉了,每次信息录入都心惊胆战。要不是胜在天生一张面瘫脸,看不出忐忑不安,她可能连前台工作都没得。 
  公寓每层都大的很,一般一层只有一间房。这是专门为这些高级怪物提供的贵宾待遇,相应的花费也不菲。十三楼的住户Kate在录入的时候匆匆忙忙扫过一眼,只记得是两名彬彬有礼的人形怪物。 
  这年头人形怪物都有这么强的破坏力了吗? 
  她在心中吐槽,等了会屋里面没有动静。她又敲了敲。 
  「您好?刚刚收到投诉您的房间传来爆炸声,没有——」 
  她剩下半截话吞在喉咙里。 
  开门的金发男人上半身只披了件浴袍,胸膛和腹肌的曲线都十分显眼。他头发有些乱,刘海堪堪遮住左侧面颊。 
  一股风流人渣味。 
  但是,帅啊。 
  「您好?啊不好意思,为您工作造成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他从门后的衣服兜里掏出张卡,「这是赔偿和给您的小费。」 
  啊,更人渣了呢。她在心里想,看这掏卡的动作多熟练。 
  「先生,我不知道您是在做床上运动还是在做搏击运动,都请您控制下,毕竟我们的酒店是几千层高的。还有如果您控制不住的话我们在地下一层设有战斗场,可以让您释放您……」Kate脸颊抖了抖,憋出后面几个字,「过剩的斗殴欲望。」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姑娘,你说的很有道理。」金发男人笑声十分没品,好像自带电音,「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去地下解决我的斗殴欲……」 
  Kate好像看见什么光芒在男人指尖闪过。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有只手抓住了金发男人停在半空的手。她看见笑容从金发男人脸上消失,另一个人从后面挤出来。 
  他长了张还算英俊的脸,不过和金发男人一比就显得有些平淡无奇。 
  「我们知道了。你没事的话就先走吧。」 
  然后那个「平淡无奇」的棕发青年将金发男人拽了回去,顺便用翅膀扫上门。 
  Kate满脸懵逼。 
  几秒后,她听见有什么东西撞在门上,撞得很是响亮。墙角的白瓷瓶负隅顽抗,最后还是输给了地心引力,壮烈牺牲。 
  她心说我这工作十有八九是做不下去了。 
  Kate决定给好友打电话吐苦水。死也要做个八卦鬼。 
  「喂,Siren吗?我和你说我们酒店十三楼住了两个神经病……」 
   
  Dipper的手还举着。 
  数支点着火焰的佩剑在他身前身后,它们将Bill逼得退无可退。 
  Bill还是笑嘻嘻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被利刃指着的恐惧。他没骨头似的倚靠门板,舔了舔嘴唇。 
  「我说Pine Tree,你这么严阵以待可就不好玩了。」 
  窗户早就不翼而飞,这颗星球的夜晚有些冷,风灌满耳朵。Dipper站在风里,年轻的恶魔对Bill这句话没什么反应。他的声音很冷,远处幽浮车呼啸而过,纸张在狂风中乱舞。 
  「你刚刚想对前台动手,是吗。」 
  Bill大笑。 
  他的笑声一贯让人敬谢不敏,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刺耳的紧。可收的时候也利落干净。 
  「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他们两个说话就是这样。明明是反问句,偏要说成陈述的语气。外人听起来像是打哑谜,云里雾里,却无端觉得这对话难受的要命。 
  Dipper拧眉。 
  他理了理被风吹的皱皱巴巴的衬衫,挥手撤了攻势。同时随着他这一挥手变化的还有爆炸现场,碎片沿着爆炸轨道倒退。当最后一块玻璃回归原位的时候,Bill打了一个响指。 
  像是铃铛在耳旁用力震了那么一下,悦耳又刺耳。那些裂痕闪过白光,随着「铃声」炸开。 
  抬头就能看见屋内下雪的奇景,那些痕迹化作纷纷扬扬的光屑。但是「雪花」还没等接触到人体就先行消失。 
   Bill的手指拂过完好无损的家具。 
  「这叫什么,年轻恶魔在线拼图?」 
  Dipper:「……」 
  他回的没好气。 
  「叫大龄恶魔流放再就业,Bill Cipher加盟电焊工,月入八千不是梦。」 
  Bill:「……」 
  Bill觉得他得说点什么,得吐槽。但槽点太过密集,不知道从哪里先行吐起。 
  他见着Dipper拎着睡衣进了浴室,后知后觉自己光顾着打架,忘了正经事。 
  金发恶魔扒着门喊: 
  「等等Pine Tree你到底去哪了?给我报酒吧的名!」 
  回答他的是拍到脸上的领带。 
  还有衬衫。 
   
  「Bill Cipher就他妈是一控制狂,上帝啊这个词组是谁发明的,太机智了。」Dipper一掀玻璃杯,他唇边有整整一圈啤酒沫,「后面那个词说的真对,怪胎。他就一怪胎。Tad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Tad Strange一直在配合Dipper的语速有节奏地点头,等Dipper问完这句话他还在点头。几秒后才反应过来Dipper刚刚问的是什么。 
  他这次不按照节奏点了,这次点的很打桩。 
  Dipper翻了个白眼。 
  Tad给Dipper重新换了杯啤酒。 
  「最后你怎么摆脱的Bill?」 
  Dipper闻言顿了下。他掀起眼皮,目光落在酒保英俊的……下半张脸。Tad的发型在某种程度上很一言难尽,紫色锅盖头,单看发型真的丑,但是他顶着这个锅盖头反倒莫名帅气。 
  「当然是物理摆脱。只要我飞的够快他就追不上我。说到这个……」 
  Dipper突然握住Tad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Tad:「?」 
  「还是Tad你比较体贴,」恶魔说的非常诚恳,称得上声泪俱下,「愿意听我唠叨,还愿意请我喝酒。不会追着我问凌晨回酒店是去了哪,他是我妈吗。」 
  Tad:「……」 
  Tad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Dipper突如其来的神经病。他想把手抽出来,试了试没成功,只好让Dipper继续攥着。 
  「因为我们是朋友,Dipper,我能帮你的只有那么多。」他说到这低头笑了,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想Bill只是单纯的占有欲作祟,可以理解,他是你男朋友不是吗?」 
  Dipper刚喝的酒全喷回了杯子里,一滴都没浪费。 
  Tad的表情就好像刚刚生吞了只苍蝇。 
  Dipper整个身子都在抖,抖动的节奏迷之应和DJ,真不知道是咳的是笑的还是故意的。   
  「我的天……咳咳咳咳,Taddy,我觉得告诉你,咳,我和Billy可不是,咳,那么亲密的关系。」 
  Dipper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Tad听到那声亲密的称呼时嘴角微微下撇。动作幅度很小,却还是被他抓到。 
  他不动声色地抹去生理眼泪。 
  「话说Taddy,你的手怎么这么凉?」Alcor眨眨眼,笑的温暖又没心没肺,「都快和我差不多一个温度了。」 
  Tad将Dipper喷回去的那杯「啤酒」直接扔进下水道——连带杯子一起。 
  他对Dipper笑笑。 
  「可能因为总是碰玻璃或者冰块这种温度较低物品的缘故吧。」 
  「啊,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Dipper撑着脸,他说这话的时候灯光交换,由暖转冷。Tad抬头望去,年轻人明明是和煦的眉眼,笑容却让人生寒。 
  「说起来我有件事挺好奇的,Tad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他转移话题。年轻人一手拿着新杯子,另一只手在酒保面前比比划划。 
  「喏,虽然我知道山羊——人类世界的一种动物——也是这样的眼睛,但是真的看得见吗?」 
  「当然。啊,Dipper难以理解是正常的。因为在我看来,你们恶魔的竖瞳也很难理解。说真的,你们这样真的能抓住靠近地面的猎物吗?」 
  「这个——」 
  「我们又不是只靠眼睛,蠢货。」 
  Dipper闻声扭曲了一张脸。 
   
  Bill Cipher迈开长腿,他左手银制豹头乌木杖,右手拿着刚进门摘下的高顶礼帽。Dipper抽抽鼻子,他以他恶魔的嗅觉打赌,这家伙绝对用了他那瓶有价无市的香水。 
  Bill伸手理了理领巾,Dipper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麦尔登呢大衣上。 
  他真的不会在这个和夏威夷气温差不多的星球中暑吗? 
  「你好啊,酒保。」 
  Dipper将自己的脸埋进掌心。 
   
  Tad微微变了脸色。 
  他看了眼Dipper,又看了眼来人,不确定地说:「Bill Cipher先生?」 
  硬质皮鞋踏在玻璃地面,每一下都踏在Tad心头。Bill并没有摆出一张臭脸,正相反,他笑的非常亲切,亲切的像上门推销保险。 
  「你来干什么?」 
  Dipper抹了把脸,问。 
  Bill在Dipper身边坐下。 
  「我来喝酒啊。」 
   Dipper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他本来想讽刺这家伙几句,比如你可不屑来这地方,或者你是不是跟踪我。不过最后还是把这些话吞了回去。 
  因为他可以在心里骂。 
  Dipper面上笑嘻嘻心里说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他抹了把眼睛,转头对Tad说: 
  「再来一杯,记这家伙账上。」 
  对此Bill不置可否。 
  「啤酒,谢谢。」 
   
  Tad将啤酒放在恶魔们面前。 
  「请用。」 
  Bill喝了一口,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 
  「哦,蝾螈在上,这什么东西,水吗这么淡?」 
  Dipper满脸写着「又来了」,他已经连白眼都不想翻。Tad一点也没有被冒犯的意思,酒保将手负于身后,巍然不动的像棵树。 
  「亲爱的Bill先生,我已经用了我们店最好的啤酒招待您,麦芽汁含量我可以向您保证。您如果觉得还是淡,您可以换一家。」 
  言下之意就是我没动手脚您再挑刺滚蛋。 
  Dipper低下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Bill的反应则是挑起一侧眉毛。 
  「Well,我亲爱的酒保先生,如果这就是您的待客态度,那我不得不向蝾螈祈祷希望您的店铺尽快关掉。」 
  Tad给自己倒了杯水。 
  「如果都是Bill先生您这样的顾客,那我还是趁早关店转行的好。」 
  Dipper已经开始抖了。 
  「你这是在赶客?」 
  Tad气定神闲。 
  「我这是在为自己的生命着想,毕竟多几个您这样的顾客我可能会直接气到心肌梗塞。」 
  Dipper这次趴在桌子上。他松开握着酒杯的手,他怕洒。 
  Bill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发火,他只是笑笑。温良的仿佛转了性。 
  下一秒,火焰突然出现在他脚下,蓝色的火焰舔舐着地面。恶魔火焰化作野兽,它们张开大嘴,将那些家具吞进火焰的肚内。酒瓶承受不住高温,接二连三爆炸开;来消费的普通怪物可不是恶魔的对手,单都没有买就连滚带爬地逃出大门。Dipper咋舌,他喝了口酒,心说真是这帮顾客没有基本道德观。 
  和它们相比Tad沉稳的令人震惊。不过Bill可不是会欣赏对手的恶魔,他一挥手,那些火焰化作尖锥,坠向柜台后那人。 
  Tad一直维持着擦杯子那个姿势,Dipper扶着吧台边缘的手指抽搐了下。 
  他没有动。 
  而在尖锥即将刺向面门的时候,Tad终于动手了。 
  他手里燃起火焰——Dipper看的清清楚楚,那火焰的颜色和Tad的眼睛如出一辙——黄色的火焰穿过恶魔火焰。这本该是无效的攻击,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它们削弱了尖锥的攻势。那些火焰的尖端被削成圆滑的弧度,酒保在这些空隙里闪过。 
  Bill没下狠手——这话Dipper都不信。 
  他仰头喝了口酒。 
  手指在杯口转了一圈。 
  在Tad即将被躲闪不及的焰锥刺到的时候,恶魔猛地张开翅膀。 
  蓝色恶魔挥舞单翼。 
  「差不多停手吧,Billy。」 
   
  他们看见金发恶魔慢慢拧起眉头,他突然嗤笑。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Dipper:「啊哦。」 
  他咋舌,对酒保丢下一句我得去安慰人了就风风火火的跑出了门。 
  Tad在一室狼藉里眨了眨别人根本看不见的眼睛。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人没给钱。 
   
  Dipper边穿外套边往外冲。 
  他本来是不停往前跑的,结果跑过一个拐角就让人扯着领子拽了过去。 
  Bill鞋尖轻轻点地。 
  Dipper理了理被他扯到变形的领子。 
  Bill在灯火昏黄处给自己点了一根雪茄。 
  「那么,」他在路灯下吐了口烟圈,「看出来什么没有?」 
  「什么?」 
  Bill皱眉。 
  「别装傻,」他指指自己的额头,「我进去的时候你可是在意识深处对我说:【试探一下我们的酒保先生。】」 
  Dipper被逗笑了。他在灯下卸了力,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他今天在衬衫外罩了件银灰色大衣,罕见地有了几分属于外表的稚气。那些不属于他的沧桑慢慢从眼底褪去,他笑的很放松,也很真实。 
  「你那叫试探?」Dipper比划了一下,「如果不是我最后挡了下来,Tad可是真的被你钉死在十字架上。」 
  「那又怎么样?」Bill咬着雪茄,「死了就死了,还能给『恶魔』带来麻烦不成。」 
  Dipper上前扯下他的雪茄。 
  「我说,」他挑起一边眉毛,「你能不能别老这么骄傲,你要我提醒你翻车几次了吗Billy?」 
  Bill立刻缄口不谈。 
  Dipper把Bill吸过那半截塞进嘴里——不过他始终不习惯烟草的味道,到嘴里第一口就开始咳。 
  「我怀疑他心里有鬼。」 
  Bill拿回烟草。 
  「老实说,Pine Tree,如果不是你让我试探一下,我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他弹弹烟灰,「现在看来确实很多疑点。」 
  「火焰。还有……」 
  「眼睛。」Bill顺着Dipper的话说下去,「如果不是你在我进来那个时候抹了把眼睛作为提示,我可能真的错过了。」 
  Dipper直奔主题:「金色眼睛只有恶魔有,对吗?」 
  「当然,」Bill万分肯定,「这是恶魔的遗传特征。就像地球非洲土著一定是黑人、凯尔特人一定是红头发一样。这份显性基因只有在纯血统恶魔身上才会体现,掺杂其他血脉虹膜颜色会发生变化。顺带一提蓝眼睛最多。」 
  他顿了顿,继续。 
  「黄金兽瞳是恶魔最显著特征之一,其他就是尖耳和蝠翼。不过拥有后两种特征的怪物不算少,外界基本上还是以眼睛作为判断依据。虽然都能伪装就是了。三者一旦齐全,那对方是恶魔无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Dipper抬眼。 
  「蝠翼我是不清楚,不过那家伙的耳朵倒是尖。」他摸上自己的耳朵,「和你我的形状差不多。」 
  他们沉默。 
  只有幽浮车在寂静里呼啸而过。 
  半晌,Bill说:「不会的。」 
  他看向Dipper。 
  「瞳孔形状不对。」 
  「我们是猫眼的话,他就是山羊之眼。」Bill说的斩钉截铁,「恶魔不会出现那样的瞳孔。」 
  「但是Bill,你别忘了,那家伙的眼睛也是金色。比你我要淡,然而确实是金色。」 
  Bill的回应则是狠狠吸了一口烟。 
  Dipper耸耸肩。 
  「好吧可能是我想多了,那家伙的火焰仅仅是黄色。阿罗尼卡都是白色——虽然Tad能削弱恶魔火焰的攻势,这点要比阿罗尼卡强。啧,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家伙不对劲的?」Bill问。 
  「我可不信无事献殷勤。恶魔消失那么久,他居然能精确叫出我的种类。他是恶魔研究专家吗?」Dipper的唇抿着,看起来冷漠又生硬。 
  「他的温度比我还低。人型怪物。眼睛你也见过,那么『恶魔』的颜色,虽然淡了点——但好歹也是『黄金的眼睛』。老天,」他笑了下,「怎么说的那么像个低配版恶魔。」 
  他说完这句话后和Bill双双陷入沉默。 
  几分钟后,Dipper抹了把脸。 
  「不会吧。」 
   
  确定Dipper和Bill走远后,Tad打了一个电话。 
  「喂,Strange?」 
  他踢了一下已经被烧成碳的家具。 
  「情况有变,你现在马上回来。」 
  那头愣了一下。 
  「可,可是Strange,」她结结巴巴,「密码我马上攻克了,不能功亏一篑。好不容易Bill Cipher走了……」 
  「我说,现在,Siren!」 
  那端吸了口冷气,Siren透过听筒都能感受到凉意。 
  「我我我我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来。」然后是叮叮当当收拾东西的声音。 
  Tad知道自己的语气吓到了她,他深呼吸,试着缓和语气。 
  「Siren,我知道你蹲守一天现在撤退心有不甘。但是恶魔们看样子还要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你从那个服务员那里得知了他们的房间,不用急。」 
  他想起今天的羞辱,握紧话筒。 
  「不用着急,Siren,」Tad在暗处睁着那双浅色的山羊之瞳,他的表情像蛇一样阴冷,「我们会得到我们想要的。现在,我要去地下室看看我们的『朋友』了。」 
   
  「我觉得我们开始被这个世界排斥了。」Dipper把大衣挂到衣柜里的时候这么说,「我的手指开始僵硬,但是站在是夏天所以不存在冻僵这种事。看来我们在最多停留三四天。」 
  Bill在门口停下。 
  「Billy?」 
  「你再念一遍这个名字我就要你好看,Pine Tree。」Bill蹲下查看密码锁。见状Dipper也不继续解扣子了,他趿拉着拖鞋过去。 
  「怎么了Bi……Bill?」 
  「我布下的法阵有被触动的迹象,」他舔舔嘴唇,「好吧,让我看看……是谁那么大胆……」 
  他打了个响指。 
  Dipper看见门口出现他和Bill的虚影——还是黑白的,被人扣了一个老电影滤镜似的——他们的影像飞快后退,然后是路过的保洁人员和保安,再然后是…… 
  Dipper伸出手暂停影像。然后他把时间往前拨了些。他对待法阵虚影的态度就好像他面对的是一个大型触摸屏,还有三指放大功能。 
  「……Siren?」 
   
  Bill去冰箱里取了两瓶冰啤酒。他把一瓶丢给坐在椅子上的Dipper,另一瓶自己用牙打开。Dipper早就脱下那身衬衫西裤换上休闲的卫衣,为了方便开啤酒他把袖子往上卷了一截。 
  Bill咽下冰啤酒的时候想:这场面怎么有点熟悉? 
  曾经拿担任拿啤酒这一重任的那位前大学教授此时正半死不活地窝在沙发里,两腿大开,自己则从中间伸出脸来。 
  活像个体操运动员。 
  体操运动员同志维持这个高难度动作,缓缓开口: 
  「我现在很迷茫。」 
  「睡一觉就好了,」Bill将舌头伸进瓶子,「一觉不能解决就多睡几觉,总有一觉很漫长。」 
  Dipper闻言扭曲了脸。然而就算他颜艺出何种境界也不能解决当前问题。 
  「Siren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问题你问五遍了。巧合,还有故意,两个答案二选一而已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会想。」 
  如果是平时Dipper早呛他一句「就你话多」,然而Dipper并没有。他现在全部心神都放在Siren和Tad身上。 
  「关于Tad,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Bill差点把整个瓶子都吞下去。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Bill瞪大眼睛,被Dipper的发言惊呆了,「我才和那个小鬼见过一面,那个人面女妖我只在法阵记录上见过,话都没说过,我能有什么想法。」 
  Dipper抓过沙发靠枕丢过去。 
  不过Bill这么一打岔倒是让他放松不少。Dipper拉出显示屏,他拿出当年讲课的架势。 
  「她这么做应该是和Tad有关。」他写下女妖和酒保的名字,又在两者之间画了条线,「在今天之前我还可能相信一下Tad之前为我解决麻烦是举手之劳。然而……Siren出现的时间太凑巧。」
  Bill没说话。 
  「然后是你。Bill Cipher,虽然你不太可能相信,不过Bill,他对你的态度可是十分差劲。至少上次和我抱怨Siren不过是在背后。」 
  他写下Bill的名字。 
  「最后是Tad,Tad Strange,外形能力都像个低配版恶魔。眼睛比起金色更像是黄色,山羊瞳孔,黄色火焰,尖耳。突然好奇他有没有翅膀。」 
  Dipper把屏幕转过去给Bill看。 
  气的他差点开翅膀。 
  Bill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对着他撅个屁股在冰箱里翻来翻去,估计是怕Dipper知道,他翻找的非常小心翼翼,努力不发出一点动静。 
  Dipper在后面问:「Bill?」 
  Bill头也不回。 
  「听着呢听着呢。」 
  Dipper一脚踢上他饱满的屁股。 
  Bill脑袋插进冷藏室。 
   
  十分钟后,Bill鼻青脸肿地坐在沙发上。他左手镊子右手酒精,正在跟脸上的各路碎片作斗争。 
  「Tad Strange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Dipper:「……」 
  Dipper:「什么意义上的耳熟?奇奇怪怪意义上吗?」 
  Bill夹出沾着番茄酱的碎片。 
  「不,可能是我想多了。」 
  低配版恶魔……他把记忆大门打开,从最里面开始翻找。和恶魔有关的记忆都太过久远,哪怕是Bill翻找出来都需要不短的时间。 
  Dipper见状耸耸肩,他不再打扰Bill,而静静走向阳台。他拨通了某个电话。 
   
  终端那头喘息声有些重。 
  「怎么了Dipper?」 
  Dipper在把玩火焰,蓝色火苗在十指间穿梭。 
  「我在公寓门前遇见了一个人,Taddy,」他刻意用黏腻的语气,「你猜是谁?」 
  那边顿了一下,然后晕开清浅的笑意。 
  「我怎么猜得到?」 
  Dipper垂下眼睫。他脸上没有笑容,语气却轻快俏皮,连尾音都是上挑的。 
  「是Siren。怎么样,意外吗?」 
  那边没了声音。 
  而Dipper自顾自说下去。 
  「我是很意外,Taddy。真不知道Siren是想做什么才这么对我穷追猛打,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他加重了「男朋友」那个词,「这要是让Bill看见,我们可能又要吵架。」 
  那边笑了。 
  「Siren Bird确实很让人讨厌。如果她来酒吧的话,我会帮你留意一下。」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Taddy;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她是怎么找到我的住处的。毕竟……」 
  他在夜幕里睁开眼睛,黄金在星辰下燃烧。 
  「女妖跟踪恶魔,是不可能的。」 
  那端沉默。 
  Dipper也不急,只是放任火苗在他指间跳跃。晚风吹过鼻尖,送来机械和柴油的气息。远处灯牌闪烁,透明通道盘旋而上。 
  他不是很喜欢这个星球。Dipper这时候走神。不是所有理工宅都喜欢赛博朋克,他不喜欢这种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的世界。 
  他不喜欢。 
  这或许真的很嘲讽,蓝色的恶魔比任何人都要厌恶死气沉沉的世界。蓝色的恶魔比任何人都要憎恶冰冷的世界。 
  Dipper神经质地啃咬指甲。 
  Tad终于打破沉默。 
  酒保声音一如往常地温和。他说:「可能是有人告诉了女妖吧,Siren Bird在人际交往方面厉害的很。有一个酒店女侍的朋友,对Siren来说,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Dipper笑了笑,他和Tad闲聊了几句就告别。他往房间走去之前,将终端从手腕处退下来,丢了下去。 
  他刚关上阳台门就听见Bill说: 
  「我想起来Tad Strange是谁了。」 
   
  Tad Strange是货真价实的低配版恶魔。这既不是Dipper的调侃,也不是Bill的夸张。 
  准确来说,是混血。 
  Bill对于Evelyn的印象都早已模糊不清,更别提其他的亲戚。Evelyn那边血脉单薄,只有一个早就远嫁他星的妹妹。名字是什么Bill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位恶魔小姐的婚姻基本被所有人反对,包括Evelyn。理由很简单:不配。 
  那时候恶魔如日中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对方只是个很普通甚至有些弱小的怪物,Evelyn她们看不上人家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一旦混杂了其他血脉,恶魔的力量就会大打折扣。恶魔生而高傲,看不惯其他种族,这是本能。而他们本能倚赖的资本就是强横的力量。 
  可如果没有力量,却依旧遵从本能,对其他生物不屑一顾怎么办? 
  这就是Evelyn她们担心的地方。 
  然而那位恶魔小姐去意已决,走的时候杀了Evelyn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咬着牙几十年没联系。 
  几十年对恶魔来说算长吗? 
  一点也不长。 
  按人类的年龄来换算,Bill也不过是四五岁。他在自己四五岁的生日宴会上,终于看见了这位姑妈和她的「爱情结晶」。 
  他对姑妈和他的表弟有什么印象吗? 
  没有。 
  他只是淡淡扫过姑妈款式过时的长裙和表弟讨好的笑,对「表弟」伸来的手视若无睹。Evelyn原本还想劝些什么,他是怎么说来的? 
  哦,原本就对生日宴会有些烦躁的Bill Cipher连自己的情绪都没有抑制,恶魔中的少年天才当着他们的面说: 
  「我不要结识弱者,更不要结识杂种。」 
   
  Dipper将空掉的酒瓶扔进垃圾箱。 
  「你当年真是够恶劣啊。不,」Dipper想想还是决定加上后半句,「你现在也很恶劣。」 
  Bill不屑地用鼻子哼了声。 
  「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记那种东西,他们又不是『客户』,我从他们身上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你那位姑妈后来怎么样?」 
  「死了。」Bill说的轻描淡写,「甚至是比我的星球覆灭更早以前的事。她一点都不像恶魔,实力太差,死在别的地方是早晚的事。」 
  不进则退。 
  这是各宇宙之间都通用的道理。她既然沉溺于爱情,那就要做好作为别人食粮的准备。 
  恶魔之间没有那么重的血脉观念,在乎直系血脉已经是极限。她死去以后,没有人想过去看一眼她的孩子。 
  毕竟那种东西,死了就死了吧。没人在意。 
  「那你是怎么想起来的?」Dipper问。 
  「因为你那句『低配版恶魔』,」Bill淡淡地说,「我想起来我好像有这么一个亲戚。不过看他的模样维持在青年时期,应该还是体内的恶魔血脉占了上风。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杂种始终都是杂种,用不了蓝色火焰。」 
  Dipper靠在沙发上。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法阵成功,让我变成了一个纯种恶魔?」 
  Bill勾起唇角。 
  他将手中东西燃烧殆尽。 
  「老实讲,对我而言,」他看向Dipper,「那也是意外之喜。」 
   
  他们互相交换完信息才睡下。 
  Dipper翻过身背对着Bill——他们睡一张床。Dipper感觉到Bill往床边挪了挪,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宽了些。 
  他咋舌。 
  又来了。 
  自从开始流放之旅,Bill就总做这些格外疏远人的举动。明明在地球的时候恨不得挂在他耳边絮叨,有事没事就在他脑海里吐槽,烦不胜烦。现在则是绅士的不行,插科打诨依旧,只是不再做亲密的举动。 
  ……他们说最多的话,居然还是因为Tad Strange。 
  Dipper把被子往上拉了点。 
  他不停咬着嘴唇上的干皮。 
  他感觉有些焦虑,他不知道问题出自哪,他对变化感到惶恐又力不从心。 
  【你真是体贴的可恶,Bill。】 
  他在心里恨恨地说。 
  「……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直接说出来Pine Tree,大半夜听到心声真的很吓人。」 
  Dipper:「……」 
  操,想出声了。 
   
  Bill开灯翻身结果发现Dipper整个身子都钻进被窝里,只有呆毛还在外面挺立。 
  Bill:「……」 
  Bill向来不知道体贴这个词怎么写,他笑的惊天动地,越笑越大声不说还有节奏地拍起了桌子,简直是太鼓达人再世。 
  Dipper本来是想缩到Bill关灯的,没想到这王八蛋不但没有收声的意思反倒变本加厉。再缩下去他就缺氧了。虽然恶魔不需要氧气,但是毕竟曾经是人类,缩那么长时间总会在心理上过不去。 
  他气的一掀被。 
  「你笑什么笑!!」 
  Dipper别说脸了,耳尖都红透了。 
  Bill的回答是笑的滚下了床。 
  Dipper深觉无力。 
  这世上最尴尬的是什么? 
  是你在心里骂人,还骂出了声。骂出了声,还被对方听的清清楚楚。 
  他想死,真的。 
   
  鉴于Bill笑了足足十分钟还没停下,恼羞成怒的Alcor拎着枕头和他干架,意图用物理方式打断。 
  然而收效甚微。 
  终端又被刷爆了的前台只好捏着鼻子来敲门。无奈屋里打的惊天动地,没人听见。 
  前台摸着自己后退的发际线。 
  她第二天果断递交了辞职申请。 
   
  不过这些屋里的恶魔都不知道,他们将卧室搞得像龙卷风摧毁停车场。Bill根本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Dipper的机会,新时代的见缝插针第一人。 
  他们都是恶魔,皮糙肉厚的很。Dipper下手可没留情面,当然Bill也是。最后两人坐在废墟里一人一块冰敷脸。 
  「所以,」Bill觉得再这么打下去他毁容是早晚的事,他甚至觉得自己得投个保,「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在心里骂我?」 
  Dipper哼哼唧唧,就是不说话。 
  Bill气笑了。 
  他抓过一块玻璃就拍过去。 
  「说话。」 
  Dipper躲过这慢镜头一般的「攻击」。 
  「好吧,我只是……」他觉得喉咙有些干,「闹别扭。满意了吧。」 
  Bill满脸都写着「你他妈怕不是在逗我」。 
  Dipper烦躁地抓着头皮。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舌头甚至有点打结。 
  「我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他斟酌用词,而Bill在听,「和你一起旅行到现在其实……很快乐。」 
  Bill微微睁大眼睛。 
  「在这之前,我没去过什么地方。每年皮埃蒙特和重力泉两头跑,后来更是常驻帕罗奥图。」 
  他不像Mabel那么自由。Mabel去过很多地方,她自己,或者是和朋友。 
  他和Bill流放的这些时间里其实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与其哀声叹气,不如认命。他对回重力泉没报什么期望。 
  Dipper看过荒无人烟的赤红沙漠,也看过水制成的海洋行星。虽然每个宇宙都不能待太久,可他还是很幸福。 
  没错,幸福。 
  他就像卸下了某种看不见的重负,放眼望去,前方尽是光明之路。 
  他本来是胆怯的,踏入浑然陌生的环境。可一抬头就能看见Bill,他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毕竟残疾人都能勇闯世界不是。 
  他双眼健全比Bill这个单眼瞎子差哪哟。 
  但是…… 
  「但是渐渐的,我发现。你也有你的世界,」Alcor垂下眼睫,「你喜欢灯红酒绿,而我更喜欢一个人待着。你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我,而我觉得美丽甚至惊叹不已的景色,都有可能是你在漫长等待里看厌的风景。」 
  「我觉得……」他艰难吐出那个词,「自卑。」 
  他太年轻,Dipper的年龄在三位数起的怪物们里不值一提。新鲜过后就是茫然失措,他习惯性地在脑海里呼唤Bill,却想起他们早就分开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就能听见彼此心声。 
  他在想什么,Bill在想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我想不受你的影响,所以我试着出门和别人沟通。没想到遇到Tad。」 
  Dipper闭上眼。 
  「我很抱歉。」 
   
  他本以为Bill会生气,会冷嘲热讽。但是金发恶魔只是很轻很轻咋了下舌。 
  年轻的恶魔抬头。 
  「我以为你只是不愿意和我待着。」 
  Alcor:「……」 
  Alcor:「哈?」 
  Bill换只手拿冰块。 
  「Tad Strange我倒是并不放在眼里,倒不如说他敢挑衅我让我十分意外;」Bill扯开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你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Pine Tree。我还以为……你对于和我一起流放这件事,非常不满。」 
  Bill并非不懂人情世故,他对自己和Dipper的关系心知肚明。他们是世间最后的恶魔,被所有宇宙排斥的共犯。他们迫不得已,在各个世界穿梭。这是没有尽头的流放之旅。其实他们并非一定要搭伙,只是谁也没有说。 
  他对Dipper隐藏了很多——比如将蝾螈力量分享给年轻人这种事,比如算是他害得Dipper一起被流放这种事。时光宝宝的出现只是意外,他只是提早了离开的时间,其实结果并没有变。 
  Bill当时做的可谓是瞒天过海,后来当人到手了,后怕才逐渐爬上他的脊椎和脑海。 
  他虽然对人心善于玩弄,不过自己在这方面却不是个聪明的恶魔。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只是笨拙的逐渐拉开两人距离。 
  他以为Dipper并不喜欢和他一起流放。 
  谁会喜欢和一个骗子朝夕相处呢? 
  他只要抬头看见Alcor就心满意足了。 
  这就足够了。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风,是今晚的爆炸,是今晚的没地方住。 
  这次打的实在太狠,屋里仿佛经过核打击。时间倒流恢复如初是不可能的。 
  因为没人记得那撮白色粉末到底是窗台还是地砖。 
  Dipper觉得有点冷。窗户早就被炸到不知道哪个角落了。 
  「所以我们这算什么?」 
  Bill面无表情,不过Dipper还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是冷的面部僵硬。 
  「沟通不顺。」 
  Dipper:「……」 
  年轻的恶魔抹了把脸。他问了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今晚我们住哪?」 
  Bill瞅瞅废墟。他实在是说不出凑合一晚这种话。 
  「我们再开间房?」 
  「……你忘了办手续多麻烦?」 
  「算了去对面找家无证经营凑合一宿吧,明天起来赔偿。」 
  「Tad呢?」 
  「起来再说,我好冷。」 
  「真巧我也是。」 
   
  Tad Strange憎恶一切。 
  他憎恶自己那个弱小无力的父亲,憎恶不求上进的母亲。 
  他憎恶自己体内另一部分不属于恶魔的血脉,虽然它们只有一点点,但他依旧憎恶。 
  为什么自己不是纯血统的恶魔呢? 
  不是没有滥交的恶魔,而他们的后代往往也不会有Tad这样的烦恼。那些家伙甚至对自己能有一点恶魔的血统沾沾自喜,和别人以夸耀的语气说你知道吗我有几分之一的恶魔血统。 
  这不是Tad想要的。 
  他想要站在巅峰,他想要那个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的「表哥」跪在自己脚下。 
  他的能力绝不逊于恶魔,他只是力量不足。 
  Tad看着自己掌心的黄色火焰。 
  他没有办法像他母亲或者Bill那样,抬手就可以烧毁几公顷的森林。那是他们的天赋,而他没有。 
  他永远也达不到Bill Cipher的上限。 
  后来恶魔消失了,据说是星球被毁灭。这件事传的太广,连他都知道了。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而是愤怒。 
  他的假想敌居然就这样死了?死在了天灾里?那么强大的恶魔们? 
  他不相信。 
  Tad坚信恶魔还活着,或许是一只或许是两只。他们绝不会就这样在世界消失。 
  当他看到Dipper的时候,他知道,他想对了。 
  这是个新生的恶魔,Tad眼光毒辣。他在世界漂泊了那么久,和Siren Bird做搭档。他们偷窃、欺诈、杀人越货。他有一双鉴别宝物的眼睛。 
  山羊恶魔,Tad Strange。 
  他的「同类」这样叫他。 
  可终究不是恶魔。 
  Dipper很年轻,他的年龄远小于星球覆灭的时候。Tad大胆猜测他甚至可能只是个幼崽。 
  他想从Dipper Pines身上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和年轻的恶魔打好关系,对他释放善意。然后如他所料的那般,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 
  Tad Strange惯于掌控人心。 
  而遇见Bill Cipher,更是意外之喜。 
  他就知道Bill还活着,这疯子没那么简单就死去。 
  但是他不记得Tad。 
  Bill Cipher不记得Tad Strange。 
  他这个「亲戚」对Bill Cipher来说,什么都不是。 
   
  Tad夹出根烟。 
  他在寒风里狠狠吸了一口。这个城市的夜晚总是很冷,无论冬夏。 
  他想他得快点了。 
  Dipper Pines和Bill Cipher的关系,只要是不瞎的都能看出来。把幼崽从占有欲强的恶魔身边拐走……Tad一想到这点就兴奋的不能自己。 
  他要让从Dipper Pines口中获得成为纯血恶魔的情报,他要让Bill Cipher品尝被抛弃的痛苦。 
  这是他的复仇。 
  「老板怎么样?」 
  Siren拎着饭盒从地下室出来,Tad问道。酒吧被Bill烧成废墟,短时间是不会开业了。 
  「……已经不行了。」 
  他点点头,吐出口烟。 
  「那就处理掉吧。」 
  Siren咬咬牙。 
  「Strange,我们……我们收手吧。恶魔太强了,我怕到时候……」 
  回答她的是砸在耳边的玻璃杯。 
  Siren吓了一跳,Tad拿着烟走近,烟头几乎烫到她脸上。 
  「你怕了?」 
  Siren咬着嘴唇,她点头,又连忙摇头。 
  Tad嗤笑。 
  「那你就离开,Siren Bird,我从来没指望过你。」 
  他无视女妖眼底的失落,继续说下去。 
  「你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其实我们可以就这样咸到被宇宙排斥出去的。」第二天一早Dipper趴在床上说,Bill则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 
  他们都不想起床。 
  先是谈到半夜,凌晨打了一架,接着临时搬家。现在两人都很想在床上做咸鱼躺尸。 
  「不行,」Bill回的有气无力,「我不甘心。」 
  「你不甘心又不是我不甘心。」Dipper像条虫子似的往里面拱,「你自己的亲戚你自己解决。」 
  「说得好像不是你招惹的一样。」 
  「还不是你什么都不说。」 
  「你说了吗?」 
  Dipper被他烦得掀被。 
  「好了好了我起来了,起来了。」 
   
  他们在零上四十度里身穿长款风衣,戴大号墨镜,脚蹬手工皮鞋,围长款围巾;口嚼薄荷味炫迈,手拎火箭筒与加特林;腰间外放FOB,吓跑无辜人群。 
  走到一半的时候Dipper停下。 
  Bill回头问: 
  「你怎么了?」 
  Dipper:「我怀疑我有点中暑。」 
  Bill:「……」 
  他满脸复杂地给Dipper丢了一个降温法术过去。 
   
  他们昨天做的真的有点过,Bill看着酒吧废墟认真检讨了自己——三秒。 
  国际惯例,三分钟默哀。他等比例缩短了一下时间,毕竟重要的是心意。 
  「准备好了吗?」Dipper嚼着炫迈问,他根本停不下来。 
  Bill点头。 
  然后两个恶魔,一人扛起火箭筒,一人拿起加特林。 
  FIRE!!!!! 
  炮口和枪口冒起蓝火——这里面装的可不是什么火药,是压缩过的恶魔火焰。这招是昨天搬家的时候Dipper突发奇想想出来的,然后Bill被他感染俩人实验了两个小时成功搞出这么个东西。
  所以说起不来纯属活该。 
  恶魔火焰火箭弹和恶魔火焰加特林打上本就半死不活的酒吧。 
  在酒吧被爆破的时候,FOB正好唱到: 
  「No,it's nothing wrong with me!」 
   
  Tad和Siren灰头土脸地从废物里钻出来。 
  Tad还被烟尘呛了一下,他爬出来才看清罪魁祸首是谁。 
  然后他扭曲了那张文质彬彬的脸。 
  「Dipper?Bill?」 
  Dipper朝他挥手,算是打招呼。 
  然后他们又开了火。 
   
  再不知道他们是来找茬的Tad就是傻子了。他不再藏拙,黑白世界打开,恶魔火焰被强行阻拦。 
  然而他还没等回过头来,就被Bill照头好打——用加特林。 
  Siren蹲在地上惨叫,她不停喊Tad名字。 
  Dipper低下头,他在选歌。 
   
  「听说你想和Pine Tree套关系,我的表兄弟?」 
  Tad几秒后才反应过来Pine Tree指的是谁,他不禁为自己亲戚起名水平感到羞耻。 
  他知道Bill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但面上还是彬彬有礼。 
  「我只是想和Dipper交个朋友,因为投缘。」 
  Bill回他一个冷笑。 
  「交朋友?杂种你也配?」 
  Tad立刻扭曲了那张英俊的脸。 
  Dipper选好了歌。他点了首《My Songs Know What You Did In The Dark》。 
  然后他摊开手,火箭筒在他掌心重组,他挥动长刀,隔着马路砍了过去。 
  「Dipper Pines!」Siren尖叫,「你怎么能这么对Tad?!」 
  Dipper慢吞吞地说:「原来Siren小姐你和Tad关系这么好啊。」 
  Siren语塞。 
  「看样子你是想起我来了,Bill,」Tad脸上哪里还有平时那些温和,「你对Dipper说了什么我的坏话?」 
  「你的坏话还用我说?你以为你接近Pine Tree如你掩饰的那般天衣无缝?」Bill侧身躲开一击重拳,「你昨天对我的火药味真是太浓了,浓到还没想起来你是谁的我都感受到了。」 
  「因为我讨厌你。」Tad从牙缝里逼出恶毒的话语,「你看不起我,你让我对自己的血统深恶痛绝。我一直在把你当成敌人,Bill,结果你呢?你居然把我忘了!我和Dipper的关系也被你一个晚上挑拨了!」 
  「我要破坏你们的关系!我要让你品尝被人抛弃的痛苦!」 
   Bill:「……谁挑拨谁啊,再说你算什么东西,两天就想挑拨我和Pine Tree的关系,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他在半空打了个响指。 
  火焰从天坠落! 
  Tad静止不了他和Dipper时间的,这就是血统上的差异。Tad或许在其他怪物面前很强,可他仰仗的时空静止和黄色火焰在真正的恶魔面前不值一提。 
  Tad在火焰雨间穿梭躲闪。Bill见状慢慢拧起眉头。 
  「你……没有翅膀?」 
  Tad咆哮:「闭嘴!」 
  好吧,Bill乖乖闭了嘴……才怪。 
  他不但没有闭嘴,还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说: 
  「我懂,你没有翅膀就像秃子没有头发,我不会再当你的面说你没有翅膀这件事了。」 
  Tad气的发型都乱了。 
  他准备冲上去和Bill决一死战的时候,他听见Siren在尖叫着他的名字。 
   
  Dipper挥刀挥的很是豪爽,没有章法可言。他只是……变换出一把足够长足够大的刀,横切过来! 
  简单至极的暴力。 
  Tad想躲开这记挥刀,但是Bill哪里会给他机会。他和Dipper坑人向来很有默契,Bill喊了声Tad的名字。 
  「Tad Strange.」 
  Tad回头。 
  Bill打了个响指。 
  他静止了Tad的时间。
  Dipper这一刀可谓是碾压。
  他和Bill已经站在怪物顶端,除了彼此可以静止住任何人的时间——要知道Bill连蝾螈的时间都静止过。这是他们的天赋。
  他没留半点情面,几百米大砍刀甩了出去,楼房像切豆腐一样被纯粹的力量斩开。
  他收势,停下。刀在停下的瞬间化作光点,逐渐消失。
  Bill又打了一个响指。
  黑白解除。
  但是,停在那里的并不是Tad。
  酒保颤抖着,女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原型,红色的羽毛将Tad牢牢护在身后。
  她在宇宙生活那么久,总有一些保命的绝技。
  女妖的羽毛很硬,这是她的防御利器。但是再坚硬的羽毛,也挡不住恶魔的攻击。
  女妖慢慢倒在酒保怀里。
  她想说些什么,三只眼睛里流露出某种Tad看不懂的温柔情绪。她想对Tad说些什么,却在说出口之前灰飞烟灭。
  
  Bill回到Dipper身边。
  【女妖是不是喜欢Tad Strange?】
  【应该是吧,不然怎么会舍身保护人渣。】
  他们看见Tad颤抖着双手,他想要抓紧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可笑啊,」Bill双手抱臂,「你在不停对『虚假』的敌人复仇,憎恶一切,却看不见身边有人爱你。」
  Tad不语,他只是沉默地低头。
  Dipper不是善良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做出对华盛顿车队赶尽杀绝的事。但是他现在突然一点也不想对Tad动手。
  他觉得无聊。
  对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动手的必要吗?
  Tad Strange什么都没有了——他一直想打败Bill,他把Bill当做假想敌,可Bill不在乎他。他试着从Dipper这边入手,他差点成功。可Bill的到来打乱了一切。他太想赢,所以连脾气都掩饰不住。
  他输得一干二净。
  已经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了。
  
  Tad跪在地上,他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
  Siren不见了。
  Siren死了。
  他从没想过Siren会……以这种方式离开自己。
  他一直对女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他觉得她蠢、胸大无脑、除了一张脸什么也没有。她总是在他们之中扮演勾引人的角色,去做先锋或者换来情报。
  Siren总是想帮上他,却总被他嫌弃。
  她想潜入Dipper住的酒店公寓去为他打探一下。她总是想的很多,在来星球的第一天就去和高档会馆的人打好关系。她的想法是好的,结果呢?结果被Dipper发觉,他又将Siren数落了一顿。
  他以为她总会在的。他以为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Siren对他微笑。
  现在再也没有人在他身边拨弄血一样红的发,对他露出魅惑却温柔的笑。
  他终于知道他失去了什么。
  但是太迟了。
  
  他们走的时候Bill买了台幽浮车,银色外壳,喷了几道深蓝色漆,开的时候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你为什么要买幽浮车?你走空间隧道不是比开车快?」
  「因为帅。」
  Dipper:「……」
  他觉得他已经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了。
  Bill打开副驾驶,他拍了拍座位。
  「你要不要上来?」
  Dipper拒绝了他并表示我飞的更快。
  Bill嘟嘟嚷嚷你不懂恶魔的浪漫,并坚持让Dipper品尝一下宇宙速度。
  Dipper:「……」他不是很想懂,真的。
  他按按眉心。
  「我怀疑这个东西能不能过宇宙港口的安检,毕竟不是每个宇宙都有幽浮车。」
  
  最后他们没有为安检问题烦恼。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能把车带到这个宇宙。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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